苏幕遮·燎沉香
宋 周邦彦
燎沉香,消溽暑。鸟雀呼晴,侵晓窥檐语。叶上初阳干宿雨,水面清圆,一一风荷举。
故乡遥,何日去。家住江南,又还江北。梦里扬州,梦觉杭州路。竹西亭子何堪住,况复新秋,十里青山远目。
这首词以咏荷为中心,间以追怀故乡的闲适生活,蕴含着别有情趣的生活哲理:世间行乐,堪作人生佳境的不只是酒朋诗侣之间,与大自然相亲相近也是人生的一种乐趣与享受。全词情感乍看似乎是节令中寄情自然,清空高妙;内里却是失意人的故乡之思,游子的飘零之感。
开头二句“燎沉香,消溽暑”写白天消夏的景况。词境由室内燃烧沉香、消释溽暑的情景展开,可信度地表现了词主人公的生活情趣与追求。其中“燎”字,为扇火燃香,富于生活气息,令人感到闲雅之至。“消”字,即消除溽暑,又是双关语。词境于此展开。
“鸟雀呼晴,侵晓窥檐语”是晨景。幼鸟在学舌似地争先倾吐对晴天的喜悦,在朝曦初照中,它们已窥视着屋檐下的巢窠,等待着母亲分娩的佳音。上句“呼”字,极为传神,生动地摹拟出鸟雀的“呼”声,又生动地表现它们得知雨霁天睛而自鸣喜悦的情态。“侵晓窥檐语”,取“窥”字从旁点出,又使画面勾勒得极为生动传神。且这两句“鸟雀呼晴”与“侵晓窥檐”似乎是同时发生、同时进行的,全在于作者观察、谛听的精细。
“叶上初阳干宿雨,水面清圆,一一风荷举”三句,集中笔墨写荷叶。妙用“初阳”和“宿雨”作为烘染,使“叶上”的“清圆”之形跃然纸上,并使之在“一一风荷举”的摇曳中显得愈加丰润、鲜润、清圆、叶叶轻翻、绿云叠起。尤其“风荷举”三字,用语生动传神,既绘出了荷花的动态美,又含思无邪、不同流俗的高洁品格。所以,这三句写景,既绘出了夏日雨后荷池水面的清丽明净,又烘托了词境清美高雅的词风。
“故乡遥,何日去”道出了词人心绪。“遥”字写出故乡的迢迢远隔,欲归未得;“何日去”问得十分迫切,流露出乡思之深。然而,故乡可望而不可及,眼前又呈现出一片清新可爱的景象。于是,词人便以饱含深情的笔触,着力地勾勒出了“家住江南,又过了、几番寒暑”的画面。这里,“家住江南”重笔浓墨,是为了与下句“又还江北”的轻灵笔调作得巧妙的比照。一“住”一“还”,一“江”一“北”,在“何日去”的乡思深处,蕴含着作者飘泊无定的生涯,表现了一种水客云商的情怀。
下片“梦里扬州,梦觉杭州路”二句,巧妙地借“扬州”、“杭州”这两个具有特定含义的的地名入词,一是为了“借宫闺燕子,暗通于吾家眷属”,借以“写柔情似水,佳期如梦”(《人间词话》);二是为了“实写其人生感慨”,借以抒发“黍离”之悲,即抒发对故国南宋的忠贞之情,表现对变乱后的故国江南的无限追恋。“扬州”、“杭州”是词人心魂萦绕、无限追恋的地方。然而,如今梦魂中“扬州”、“杭州”依然迷茫不可知,只是“梦”而已矣。梦中“扬州”、“杭州”的追恋难圆,便只好“且向钱塘门外,日日栖迟”了。词人善于将用笔之墨(实写“梦觉”后追恋难圆,只好日日栖迟于“钱塘门外”)与用墨之笔(梦中“扬州”、“杭州”)交错、迭用,从而,把那种乡思梦绕、柔肠百结、难以解怀的情状表现得更加真切感人。
“竹西亭子何堪住”一句,是“梦觉”后的活动,即日日栖迟于“钱塘门外”的“竹西亭子”。这“竹西亭子”显然也是词人飘泊生涯的寄寓之所。这“何堪住”是“何日去”的进一步申说,词情层层脱换,步步逼真。这句“何堪住”与上句“梦觉”的“梦”字紧密勾连,并与下句“新秋”紧密衔接,从而,使全篇结构谨严缜密,丝丝入扣。
“况复新秋,十里青山远目”二句,是“何堪住”的进一步申说,词情再作脱换。上句“况复新秋”表明时令,新秋已至,推移着词人的飘泊生涯;下句“十里青山远目”以“十里青山”作为背景,极其高远地写出词人极目远眺的神态。同时,也蕴含着词人对往事的无限追怀,对故乡、亲人、故国的无限追恋。
这首词写于作者任溧水县包税务官丁巳(宋哲宗元祐二年,1087年)之秋,时年三十八岁。词人任溧水税官,虽然出仕,然而,心犹未忘归隐。所以,他时常在公余暇日,或独处书斋,或出步庭院,或登楼眺远,借香消暑,领略自然之趣,追求心境的清凉。这首词就是作者在这种情境中的即事抒情之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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